我们的民族服饰是怎么消失的(上)
摘要:我们的民族服饰是怎么消失的?

大开眼界。回到建康到处对人说:昔日我以为大江以北皆戎狄之地,岂知衣冠人物俱在中原,为江东所不及。这说明经过几代人的时间,拓跋鲜卑已完全接受汉文化。
满清帝国的开创者努尔哈赤、奠基者皇太极、实际缔造者多尔滚都通晓汉语汉文。努尔哈赤熟读<三国>、<水浒>。皇太极、多尔滚对华夏史籍有更多的了解。这一方面使之施政能力游刃有余,另一方面又使之深怀忧虑。祖先的前车之鉴时时在他们脑际敲着警钟。
仅以保持本民族的统治地位为目的是不够的。如果统治地位的保持要以本民族文化习俗上的彻底消亡为代价,那有什么意义呢?而且一旦本民族在文化上融合于华夏,那统治地位也就只是镜中之花了。再下一步就是统治权轻易地转到纯粹汉人的手中。就象杨坚代周那样。其结果是本民族彻底消失。
满洲统治者怀有更高的企图心。那就是既要保持满族对汉族的统治,又要务使不被汉族同化。换言之,决不重蹈先辈们的覆辙。从实际上考虑,确实不可能要数量数百倍于满族的汉族民众习满文满语,但却可以要汉人丢弃自己民族的衣冠发式而依从满族的衣冠发式。
民族文化的构成除了文字语言外还有衣冠发式风俗习惯等。如果说语言文字是文化的内涵,那么衣冠发式等就是文化的外观。满清征服者不得已从汉语汉文,但若能令使汉人皆从满族衣冠发式那也差强人意。而且很多时候外观重于内涵。外观一眼便及,内涵须进入才知。更何况大量的汉族民众都是文盲、半文盲。对于他们来说外观几乎就是一切。
再往深追索一层,还会发现一个惊人的奥秘。那就是外观的相同可以营造一重“同类项”的感觉。全国所有的人都剃发垂辫窄衣紧袖,原有的华夷之辨一说就似乎失去了依据。说华皆华,说夷皆夷。汉族在形貌上已被满族同化。至于使用什么语言文字已不十分重要。关键在于人数极多的汉人已不再把人数极少的满人视为异类。因为起码在服式发式上已无可把汉人满人加以区分。恍然间汉人可以体认这个政权并非外来之物。它就是本民族的政权,所以也就不容易萌发将其驱离的念头,那么满清也就可以安然渡过了五胡、契丹、女真、蒙古未能逾越的深壑。换句话说:满洲贵族为改换衣冠不惜痛下血手,因为他们十分明白:自己以明帝国“属夷”的身份来统治不论从经济、文化还是人数、地域上都远远高于他们的汉族,最重要的就是摧毁汉民族的民族自豪感与文化优越感,改换衣冠可以造成一种“同类化”的假象,避免汉人因“华夷之辩”而引发的“亡国之痛”与“故国之思”,保证自己的长久统治。(同一目的另一措施是大兴文字狱)所以满清在对冠服的政策问题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。这种的深谋远虑决不会为一时的困难所动,更不会因血流成河屠刀卷刃而手软。
其实,剃发易服政策,并非女真--满洲统治者的专利,历朝历代,每逢汉族人沦为异族统治者的奴隶时,常常伴随剃发易服的悲剧发生,满清只不过是做得最坚决、最彻底的一个。
例如第一章第二节所述:在宋朝,金人天会间就曾向汉人下令削发,不如金人式者死;元初也有过要汉人剃发令,即令在京士庶须剃发为蒙古族装束。(《中国古代服饰史》周锡保1984年9月版);朱元璋“壬子,诏衣冠如唐制”(《明史》卷二本纪太祖二),就算是在最强盛的唐朝,吐蕃也曾对汉人强行推行蕃化政策,其具体内容见下。
吐蕃占领敦煌初期,尚乞心儿强行推行蕃化政策,让沙州人民改易穿著、学说蕃语、赭面纹身。当时“河洛沸腾,……并南蕃之化,……抚纳降和,远通盟誓,析离财产,自定桑田。赐部落之名,占行军之额”,落蕃汉人从此不得不形遵辫发,体美织皮,左衽束身,垂肱跪膝,内心衔怨含恨近百年而无路申屈。吐蕃人的蕃化政策甚至从婴儿就开始实行,“熊罴爱子,拆襁褓以文身”,成年人也逃脱不了“解鬟钿而辫发”的命运。吐蕃人强迫沙州汉人说蕃语、左衽而服、辫发纹身,这一系列政策无非是想从语言文字、风俗习惯、历史传统等方面消灭民族差别,希望汉人从一出生就把自己当成吐蕃人。
吐蕃的这种蕃化政策,不仅限于沙州一地,而是在蕃占的整个河陇地区推行。但落蕃的汉人并没因身着蕃装、口言蕃语而生出一颗吐蕃心来,他们依旧怀念着大唐,依旧记得自己曾是大唐子民,他们蕃服、蕃语、汉人心。当唐使刘元鼎出使吐蕃时,在龙支城,数千老人向他边稽拜边哭泣着,他们向刘元鼎询问大唐的天子现在还好吗,其中一位说“我们跟随军队在此没蕃,现在子孙未忍忘唐服,朝廷还记念我们这些可怜的落蕃之臣吗?大唐的军队何时到来呀?”说到这里,已经呜咽地说不出话来。刘元鼎悄悄问他是哪里人,他说原是丰州人氏。沙州汉人更是没有忘记曾是大唐的子民,他们虽身着蕃装臣于蕃虏,但每年祭祀父祖的时候,都穿上中原汉人的服饰,号啕大哭,东向而拜,祭后再将汉服脱下秘密藏起。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,许多落入吐蕃的汉人都未能见到敦煌重归大唐的那一天,而当他们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,他们总是嘱咐自己的子孙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国是大唐,后辈们为死去的先人穿上汉人的服色出殡入葬,使先人能够带着一点安慰在另一世界实现回归大唐的梦想。唐代元稹的《缚戎人》诗说:
眼穿东日望尧云,肠断正朝梳汉发。
近年如此思汉者,半为老病半埋骨。
尚教子孙学乡音,犹话平时好城阙。
老者傥尽少者壮,生长蕃中似蕃悖。
不知父祖皆汉民,便恐为蕃心。
吐蕃统治下的汉人,无时无刻不怀念着大唐和痛恨着吐蕃。落入蕃中的汉人,除了公开的反抗以外,还常常计划出逃,在白居易的《缚戎人》中有云:
一落蕃中四十载,身著皮裘系毛带。
唯话正朝服汉仪,敛衣整巾潜泪垂。
誓心密定归乡计,不使蕃中妻子知。
暗思幸有残筋骨,更恐年衰归不得。
为了巩固统治,吐蕃还实行: 统治形式游牧化、土地实行突田制、行政司法相混成等一系列政策。
吐蕃统治者实行蕃化政策的目的是同化蕃占地区的人民,但实际上,吐蕃与占领区其他民族间的矛盾始终未能消除,蕃化政策的实行反而激发了落蕃人民“永抛蕃丑”的斗志与决心。